那天早上,像往常一样,我和女儿带着我的小外孙女Giada去花园散步,Giada坐在妈妈推着的小车里,小手指头扭动着她胸前的项链,悠然自得地东张西望。忽然,她兴奋的喊起来,两只小手使劲地在头顶上挥舞着:“看,拖拉机!”果然,一辆老式的拖拉机从左侧陡坡上缓缓地冒了出来。拖拉机上坐着两位年长的农夫,他们和善地朝我们挥挥手,然后耐心的等待着进入主路。我这才注意到,主路上的车已经排起了长龙,前方有几量拖拉机蜗牛似的地向前移动着,后面长长的车队耐心地跟在后面。
“妈妈,今天大概是个节日。”又是节日!自我来Barga十几天,似乎每天都是节日,每当夜幕降临,乐队在一个个小广场演奏,小镇被音乐和歌声环绕,直至黎明。每天入睡前,当女儿跟我道晚安的时候,一定是过了子夜。
书归正传,当我们经过花园市区的时候,恰巧碰上了正式的游行队伍,我加入路边等候的人群翘首观望。
只见一辆辆旧式拖拉机全都被打扮的像是新嫁娘的花车,车头上的缝隙里插满一朵朵盛开的金黄色的大葵花,还有一束束成熟的麦穗,有的还在车头的正前方挂着由新鲜的野山花编成的大花环。
当我的视线转到驾驶座上时,不禁张大了嘴巴,你猜我看到了什么?许多驾驶座上的驾驶者并不是成年人,而是稚气未消的小男孩,他们的小手紧紧地抓在方向盘上,目光专注,一本正经,令人忍俊不禁。
没有警察叔叔上前制止,所有的交通法规全都黯然退场,任由这支别开生面的游行队伍招摇过市。
有一辆车上的人们可能来自同一个家庭,儿子在驾驶座上正襟危坐,身后是为他保驾护航的父亲,有这么一位宝贝儿子驾驶着他的宝贝拖拉机,年轻的父亲毫不掩饰脸上的自豪。 他们身后的拖斗上,一位主妇一只手上托着一个大盘子,盘子里是一个油亮的大面包,妈妈正在切下一片面包,递给她身旁的女儿。
如此熟悉的一幕出现在一辆拖拉机的拖斗上,逝去多年的童年生活蒙太奇一下子呈现在眼前,猝不及防的时空倒错,令我心头一热。
我在缓慢行驶的拖拉机群里,看见了当地记者KEANE,他正举着相机频频按动快门。随着他的镜头所指,我看到了有趣的一幕。
一辆拖拉机的拖斗上坐着六七个年轻姑娘,她们打扮成过去年代村姑的模样,荷叶边的凉帽,有肚兜的长裙,只有脸上的妆容方才看得出她们原是一群摩登女郎。此时她们围坐在一起合唱着一支意大利民歌,这支歌我前几天在小镇的音乐节上刚刚听过,因为其旋律欢快明亮,印象极深。此时姑娘们正随着音乐拍手高唱,身体有韵律地摆动着,歌声伴着笑声从车上一路飘扬,引起路人阵阵掌声。
分明是一场年轻人的party,地点却在一驾正在行驶的老式拖拉机上。我被她们的歌声和激情感染,举着傻瓜相机追了过去,我的举动也许有些笨拙,一位村姑笑着朝我抛来一个飞吻。
回过头来,另一辆车上的音乐会也正在进行,两位农夫各抱一把吉他,俯身面朝人群,身体夸张的左右摇晃,他们对面的那一位中年男子则双目微闭作陶醉状,前俯后仰地拉着手风琴。车斗中央,几个中年妇女围成一个小圆圈,扯着裙裾翩然起舞,她们也许是这些乐手的太太们,音乐悠扬,舞姿翩翩。眼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从眼前缓缓滑过去,我却不能跟上去,我猜想后面的车上展示的,有我意想不到的奇特风景。
果然不出所料,这个拖斗的一侧,竖起的两根竹杆扯起了一根晾衣绳,上面晾着几块白色的桌布,车斗四周摆着大扫帚,拎水用的铁皮水桶, 犁地的铁耙子,这分明是一个农家庭院。男主人手里端着一个玻璃大酒杯,杯子里盛满了淡黄色的啤酒。看来这位男主人是在劳作之余,惬意地享受着这份清闲。拖斗的后面,有一个很大的圆肚木酒桶,那桶看上去很老很旧了,陈年老酒才更有味道,不是吗?
艳阳高照,有辆收割机的车头上,高高地立着一个稻草人,只见他头戴草帽,身披蓝色长衫,面向前方,两只宽大的袖子随风挥舞着,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架势,十分滑稽可笑。
游行接近尾声,我才想起应当问一下,这到底是什么主题的游行?为什么街上跑的全是拖拉机收割机这些老式的农业机械?Keane告诉我,今天是这里的第八届蒸汽动力脱粒节,跑在街上的有些机械已有近百年的历史,有的至今还在使用着。
原来如此!可惜我的视线刚才全都聚焦在那些可爱的人们身上了,忽视了今天作为主角的农业机械。
不过,我看到的,不正是蒸汽机问世后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巨大变化吗?今天所展示的Barga人的生活场景,不正是我素来向往的那种无拘无束的平实而快乐的日子吗?
Article by 贺爱莉